祖籍宁波,生于上海,在河南一住就是四十余年。
1968年清华大学电机工程系毕业后,由开封拖拉机电机电器厂技术员起步,一直做到厂长和总工,后从政,官至郑州市市长、河南省政协副主席。
身为异乡人,且大半辈子都与商业、商人无多少瓜葛,如今却成为遍布海内外数以十万计的豫商公认的领袖——他,就是陈义初,现任豫商联合会会长。
也许,十大传统商帮之一的宁波帮的血脉,仍在他身上默默流淌?
《中国经营报》:过去七年,你为新豫商群体的组织化和再定位付出了很多艰辛与心血,为什么要做这件事?
陈义初:以往外界一提起河南人,就觉得都是外出打工的,不认为跟企业家有什么关系。比如媒体上宣传“感动中国年度人物”,青岛有位下海救人的河南人,是到那打工的,广东九江大桥坍塌事故中拦车救人的也是河南人,是拣破烂谋生的。看到这些报道,感动之余,难免苦涩和尴尬,好像河南人在外面就没有真正有出息的。
2004年上海河南商会成立,当时我还担任河南省政协副主席,又是上海人,就受邀过去出席仪式。老实说去之前我并不抱太大期望,在我固有印象中,上海哪有什么拿得出手的河南企业?那次整个行程不到24小时,却给我很大震撼,我发现上海的河南企业很有潜力,有些甚至处于行业的领导地位,如水产加工、鞋业、糖业等等,还有不少在世界500强企业里工作的白领精英,如泰国正大集团和印尼金光集团的亚太区负责人,都是河南人,金融证券界的不少高管,包括上海证券交易所副总经理刘啸东,也是河南人。
从那时候起,我开始对上海、广东、北京乃至新疆的河南企业关注调查,原来成功的河南企业和企业家到处都有,豫商群体是客观存在的,只是之前宣传得不够,所以我下决心推动豫商形象的树立,加强各地商会建设,这一想法也得到了河南省委、省政府高层领导的支持。七年来,各地豫商商会从无到有,现在海内外发展到60多家了,国内95%豫商商会成立仪式,不管地方多偏远,我都去参加了,国内各类商帮的活动,不管多忙我也要出席,而且每次都认真准备演讲,不是为了表现自己出风头,我是希望代表豫商在全国树立形象,表达理念。
《中国经营报》:河南是商业和商业文化的发源地,豫商号称中国历史上最古老的、最好的商人,但近代公认的十大传统商帮里,并没有豫商一席之地,为什么会出现这种反差?
陈义初:中国古代一直到南宋为止,政治、文化和经济中心都在河南一带的中原地区,商人始祖王亥、商圣范蠡、绝代政商吕不韦都是河南人,但这些是远古时候的事了。其实豫商近代并不是没有杰出人物,像巩义康百万家族、怀庆府的怀商等同样闻名遐迩,比如康百万的“留余”理念,充满了商业智慧,整个家族横跨明清民国三朝,绵延十二代不败。中国有句俗话说“富不过三代”,但康百万家族是个例外。
当然,明清以来徽商、晋商、宁波帮和粤商等商帮的声名,确实更加显赫,河南人有奋斗创业的精神,也有深厚的商业积淀,为什么豫商近代反而不出名了?从中国文化传统来说,一是农耕文化为主体,士农工商,商居末流;二是安居乐业,安土重迁,不想到处流动。像徽商、浙商,实际上原先都住在山沟沟里,人口多土地少,难以糊口,只好出外谋生,而河南一来深受传统文化熏陶,二来总体上土地肥沃,天灾不多,吃饱穿暖没问题,难免缺乏商业氛围和创业求变的动力。
《中国经营报》:你曾把新豫商的精神概括为“草根成长,信用为本,传承有脉,行商无疆”,能不能具体阐述一下其内在含义?新豫商如何区别于其他众多商帮?
陈义初:根据我们的考察,第一,河南的企业家大都是农民出身。改革开放之初,人员可以自由流动时,头一批出外的主要有三种人,一是在家里吃不饱饭,二是犯了“错误”,如违反计划生育政策,三是家庭成分不好,地主富农出身。他们不是所谓官二代或富二代,是最草根的一些人。第二,他们怎么成功的?大都是做小生意,包括捡破烂起步,没有资本、没有靠山,唯有“先做人、后做事”,信用为本。第三,河南人素有经商传统,不管是怀庆府的行商,还是“走西口”的难民,都自觉不自觉地传承着这样的精神。第四,河南人口本来就多,现在光省内户籍人口就有1亿,还不包括那些出去了的二代三代河南人,中国13亿人,10个人中有一个河南人,说有中国人的地方就有河南人,那一点不夸张,所以豫商能遍布海内外。
从传统上说,豫商以籍贯是河南人为限定,但我们要看的更远、看得更广。比如三全食品创始人陈泽民,是重庆人,宇通客车老板汤玉祥,祖籍江苏宜兴,他们都是在河南打出一片天地的,为什么就不能算是豫商呢?所以符合以下三个条件之一的,就可视为新豫商:一是籍贯河南,二是在河南做出成绩、生根发芽,三是在外发展的二代、三代河南人。这是受河南省委书记卢展工的一次讲话启发的,他认为这样我们就能团结更多的人,更多的企业。至于新豫商与其他商帮,精神上可以说有相通之处,如“出身草根,信用为本”等,但在文化传承、人口多寡、区位条件诸多方面的差异,是会对经商风格和群体特点,产生不同影响的。
《中国经营报》:你曾率先提出“河南人经济”的概念,我们应该怎么准确理解?“河南人经济”与“新豫商”群体之间,又是什么样的关系呢?
陈义初:按我的理解,河南省政府一直在推动“河南人经济”,只是他们不好直接这么说,我是退下来的人,可以坦率地提出来。从近200年的世界经济发展来看,19世纪是英国人经济,20世纪是美国人经济,后来又有日本人经济。像日本,很早就对海外投资,南美大量矿产都是由日本人控制的,秘鲁还出了一个日裔总统藤森,它们地狭人多,资源匮乏,不能不这么做。再比如,我们说“温州人经济”,指的也不是温州市的经济,到现在温州还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城市,看上去很难跟威力强大的温州资本联系起来。
所谓“河南人经济”,就更是如此了。你想想河南1亿人口,有7000万农民,人均耕地1.24亩,吃饱饭可以,指望靠这个解决“三农”问题根本不行,但河南人走出去的有1400万人,每年创造至少超过1000亿元的工资收入,这就了不得了。你到河南一些国家级贫困县走走,会发现那些地方并不如想象中那么穷,因为在外打工或创业的人经常寄钱回来。
所以,我到每一个地方参加河南商会的成立大会都会说,我们不是来招商引资的,我们希望分布在全国各地的河南企业,为当地的经济发展,为当地财政收入的增加和老百姓的就业多做贡献,这是发展“河南人经济”的真正含义,也是河南人应有的宽广胸怀。 |